档案室在教育局大楼最不起眼的角落——三楼西侧尽头,推开厚重的木门,一股纸张发霉与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。唐建科站在门口,适应了片刻昏暗的光线,才看清这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。
约莫三十平米的房间,四壁立着高大的木质档案柜,多数漆色斑驳,露出里面原木的颜色。柜子顶上堆满了捆扎的卷宗,纸张泛黄,边角卷曲。屋子中央是两张拼接在一起的长条桌,上面杂乱地堆放着更多文件,几乎看不到桌面。地面是老旧的水磨石,积着厚厚的灰尘,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清晰的脚印。
“这地方……多久没人来过了?”唐建科自言自语。
王海涛站在门口,显然不想进去:“谁知道呢,反正我来局里五年,就没见这门开过几次。”他指了指墙角,“扫把簸箕应该有,你自己收拾吧。我先回去了,股长说你这周就专门整理这个。”
“这么多档案,一周恐怕整理不完。”唐建科环顾四周,估摸着工作量。
“嗨,就是个由头。”王海涛不以为意地摆摆手,“股长就是不想你在办公室闲着碍眼。你慢慢弄,摸会鱼也没人知道。走了啊!”
门被带上,档案室陷入昏暗,只有一扇高窗透进些许光线,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。
唐建科没有立刻开始工作,而是先巡视了整个房间。档案柜上没有标签,纸张堆放杂乱无章,显然多年来无人认真管理。他推开那扇高窗,新鲜空气涌入,冲淡了陈腐的气味。
清扫是第一步。他找到扫把和抹布,花了一个多小时,才将地面和家具表面的积尘清理干净。汗水浸湿了衬衫后背,灰尘沾满了双手,但看着逐渐显露出本来面貌的房间,他感到一种奇特的满足感。
接下来是分类。他随机抽出几份文件查看,发现档案内容五花八门:有 decades ago 的教师人事调动记录,有早已过时的教学大纲,也有各种会议纪要和工作总结。时间跨度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,如同一部清水县教育发展的编年史,只是这部史书被彻底打乱了顺序。
“得有个系统的方法。”唐建科自言自语。他回到办公室,找来纸笔,制定了简单的分类方案:按年份分开,每年内再按业务类型分为人事、教学、行政、财务等几个大类。
方案简单,执行起来却不容易。许多文件没有标注日期,他需要根据内容推断;有些文件残缺不全,需要拼凑还原;更多的是重复或无用的文件,需要甄别处理。
第一天下午,唐建科只整理完两个档案柜的四分之一。下班时,他满身灰尘,手指被纸张割了几道小口,但看着初步分类好的一摞摞文件,内心却充满成就感。
李德全看到他灰头土脸的样子,难得地笑了笑:“小唐,不用这么拼命,慢慢来就行。”
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。”唐建科笑笑。
第二天,唐建科带了旧衬衫和手套,一大早就扎进档案室。有了第一天的经验,他效率提高不少,到中午时,已经整理完半个房间。
在整理1988年的教师考核档案时,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:那年的优秀教师名单中,有一位叫陈玉兰的乡村女教师,连续三年被评为县级先进。档案里有几张已经发黄的照片,是她在简陋的教室里上课的情景,孩子们的眼神明亮而专注。
唐建科特意将陈老师的档案放在一旁,想看看她后来的发展。然而在后续年份的档案中,陈玉兰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在优秀教师名单里,只有普通的岗位调动记录。到1992年,她的名字彻底从教师名册中消失。
“为什么会这样?”唐建科心生疑惑。一位连续三年的优秀教师,为何突然沉寂,最后离开教育系统?
午休时间,唐建科没有去食堂,而是继续翻阅档案,试图找出答案。最终,在1990年的一份内部简报中,他发现了端倪:陈玉兰因“教学理念与上级要求不符”,被调离教学一线,担任后勤工作。
简报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教学理念冲突,但唐建科隐约感觉到,这背后可能有一段被遗忘的故事。
第三天,唐建科开始整理九十年代中后期的档案。这时,他注意到教师流动的一个明显趋势:优秀教师和年轻教师越来越向县城集中,乡村学校师资力量日益薄弱。
1995年的一份调研报告显示,全县17个乡镇中,有6个乡镇的初中无法开齐全部课程,尤其是英语和音乐、美术等副科。报告提出的解决方案是“加大教师交流力度”,但后续档案显示,这一建议并未得到有效落实。
唐建科想起自己前两天看到的近年数据,这一问题不但没有缓解,反而更加严重。二十多年过去了,乡村教育的困境依然如故。
第四天,当唐建科整理到2000年后的档案时,发现了更让人忧心的情况:教师编制管理混乱,有的学校编制被占用但实际缺老师,有的学校则人浮于事。评优评先中,行政色彩越来越浓,教学成果不再是唯一标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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