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,黑暗,窒息。
柳紧紧闭着双眼,感觉身体被湍急的暗流裹挟着,如同狂风中的落叶,不受控制地翻滚、冲撞。河水疯狂地涌入她的口鼻,肺部火烧火燎地疼。她只能死死抓住墨白的手臂,那是她在无边黑暗和绝望中唯一的锚点。
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。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是一瞬,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,她感觉周身的水流冲击力骤然减弱,那股将她向下拖拽的力量消失了,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上浮!
“哗啦——!”
破水而出的声音接连响起,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喘息声。柳轻轻猛地探出水面,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、带着水汽和一丝奇异清香的空气。她睁开被水刺痛的眼睛,茫然地看向四周。
他们似乎被冲进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之中。湖水呈现出一种罕见的、近乎墨蓝的色泽,却并不污浊,反而透着一股清澈。湖面广阔,看不到边际,头顶不再是压抑的岩层,而是高达数十丈的、布满了发光水晶和奇异藤蔓的穹顶,那些水晶和藤蔓散发出柔和而梦幻的蓝绿色光芒,将整个地下湖泊照亮,如同置身于星河之下。
“先生!柳姑娘!李大夫!”赵统领和其他几名侍卫也相继浮出水面,虽然狼狈,但都还活着。众人环顾这突如其来的、美得近乎不真实的景象,都有些怔忡。
墨白依旧紧紧抓着柳轻轻的手臂,他抹去脸上的水珠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未知的空间。他的脸色有些苍白,但眼神依旧冷静。
“清点人数,检查伤势,向岸边游。”他迅速下令,声音带着水汽,却不容置疑。
众人依言向最近的一处湖岸游去。岸边是细腻的白沙,踩上去柔软而温暖,与之前落鹰峡的阴冷湿滑截然不同。
踏上实地,众人才真正松了口气,有种恍如隔世之感。两名侍卫不幸在暗流中失散,生死未卜,加上之前坠坑和遭遇尸蠡时损失的,此行十人的队伍,如今只剩下墨白、柳轻轻、赵统领、李大夫和另外三名侍卫,共计七人。
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。墨白第一时间检查了怀中的玉盒,确认密封完好,七星莲无恙,眉头才略微舒展,但随即又紧紧蹙起。“赤狐”的话如同毒刺,扎在每个人心头。这株千辛万苦得来的“解药”,竟是更烈的“毒药”?
“先生,那‘赤狐’所言……”赵统领面色沉重地开口。
“未必全然可信。”墨白打断他,眼神深邃,“‘赤狐’狡诈,或许只是攻心之计,想让我们自行毁去七星莲。但此事关乎王爷性命,绝不能冒险。此物,需带回由王爷和太医共同鉴定后方能使用。”
众人点头,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。
“当务之急,是找到出路。”墨白站起身,望向这片巨大的地下湖泊和发光的穹顶,“此地虽美,却不知隐藏何等危险,不宜久留。”
柳轻轻拧着湿透的衣角,寒冷让她微微发抖。她的目光也被这奇异的景象所吸引,尤其是那些发光的藤蔓和水晶,与她“记忆”中关于落鹰峡月圆之夜的描述,似乎有某种奇特的呼应。难道真正的七星莲生长之地,并非之前那处阴煞河岸,而是这里?
就在这时,李大夫忽然指着湖面一处,惊疑道:“你们看!那……那是不是个人?”
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在距离岸边不远处的湖面上,漂浮着一道白色的身影!长发散开,随着水波轻轻荡漾,脸朝下,看不清面容,但看身形衣着,似乎是个女子!
在这与世隔绝、诡异美丽的地下湖泊中,突然出现一具浮尸,这情景着实令人毛骨悚然。
赵统领示意一名侍卫下水查看。侍卫小心地游过去,将那人翻转过来。
当那女子的面容暴露在穹顶的光芒下时,柳轻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!
那张脸,她认识!
虽然苍白毫无血色,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愁与倔强,但柳轻轻绝不会认错——这正是那本《百草纲目》上,批注旁边提到的那个名字,那个被张婆卖入某府为婢的……
“李秀云?!”柳轻轻失声低呼。
墨白和赵统领的目光瞬间锐利地投向柳轻轻!
“你认识她?”墨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柳轻轻心脏狂跳,她意识到自己失言了!她该如何解释她知道这个十年前就被卖掉的、与她看似毫无交集的女子的名字?!
(第四十四章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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