壁灯不知何时已被李宛伸手按灭，卧室陷入一片适合安眠的黑暗。窗外，城市的喧嚣早已沉寂，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湿滑路面的声音，更添夜的静谧。激烈的情潮已然退去，留下满室暖昧未散的温存气息，和相拥而眠的两人之间那种无声胜有声的亲密。
江辰并没有立刻睡着。激烈的运动消耗了他大量体力，精神却处在一种奇异的亢奋与极度放松交织的状态。他依旧伏在李宛身上，脸颊贴着她颈侧平稳跳动的脉搏，像倾听世界上最安心的摇篮曲。李宛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，动作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种不言而喻的占有。这种无声的抚慰，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触及江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
他的思绪飘忽着，不受控制地回溯起更久远的往事。不仅仅是那个需要她公主抱来获取安全感的小男孩，还有他情窦初开、却因身份和年龄差距而将那份朦胧爱恋死死压抑的青少年时期。他记得自己曾多少次躲在暗处，偷偷凝视着李宛与人谈笑风生的侧影，为她偶尔展露的笑颜而心跳失速，也为她眉宇间偶尔掠过的疲惫而心生怜惜，却又因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而倍感沮丧。那时，能这样亲密地拥着她、占有她，是他连在最荒唐的梦境中都不敢奢望的场景。
而如今，这个他仰望了十几年、视为人生支柱和隐秘欲望对象的女人，正真实地躺在他的身下，容纳着他的脆弱，回应着他的热情，掌控着他的快感。这种梦想照进现实的巨大满足感，与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深刻依恋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了一种几乎要将他灵魂都融化的炽热情感。
“婉儿……”他在黑暗中又低低唤了一声，声音带着饱餐后的餍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，“谢谢你……还在我身边。”
这句话没头没尾，却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。谢谢她在他父母离世、众叛亲离时没有抛弃他；谢谢她在他羽翼未丰、四处碰壁时始终支撑他；谢谢她……最终接纳了这份惊世骇俗的感情，允许他以这样一种亲密甚至有些僭越的方式，待在她身边。
李宛拍抚他后背的手顿了顿，随即又恢复了节奏。她没有回应他的感谢，或许在她看来，这无需感谢，一切不过是她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，是权力游戏中的一环。又或许，她内心深处对这份复杂的情感亦有触动，只是她早已习惯了不露声色。良久，她才淡淡开口，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：“睡吧，明天还有早会。”
依旧是冷静的、带着提醒意味的语气，却奇异地让江辰感到无比安心。这就是他的婉儿，永远不会沉溺于温情脉脉的表象，始终清醒地掌控着现实的节奏。而这种清醒的掌控，正是他安全感的最大来源。他不需要虚无的承诺，只需要她切实的存在和引导。
“嗯。”他顺从地应了一声，终于放松了最后一丝紧绷的神经，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。在李宛熟悉的气息和规律的拍抚中，他沉入了黑甜的梦乡，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孩童般满足的弧度。
这一夜，江辰睡得格外深沉安稳，连梦都没有做。
清晨，生物钟让他在固定的时间醒来。卧室的遮光窗帘效果极好，只有边缘缝隙透进一丝微光，提示着黎明的到来。他动了动，发现自己依旧被李宛圈在怀里，姿势几乎和入睡前没有太大变化。李宛似乎还睡着，呼吸均匀悠长。
江辰没有立刻起身，而是贪婪地享受着这醒来后第一刻的温存。他微微抬起头，在朦胧的晨光中凝视着李宛的睡颜。卸下了白日所有的精明与冷厉，此刻的她面容平和，甚至透着一丝罕见的柔美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，鼻梁挺直，唇色是自然的淡粉。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，并未留下太多痕迹，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风韵。
他看得有些痴了，忍不住极轻地、极轻地，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羽毛般的吻，生怕惊醒了她。这个充满珍视意味的吻，不掺杂情欲，只有满溢的爱恋与守护之心。
然而，就在他吻下去的瞬间，李宛的眼睫微颤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她的眼神初时带着刚醒时的朦胧，但几乎是在看清江辰的瞬间，就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锐利，仿佛从未沉睡。这种瞬间的切换，让江辰心头一跳，下意识地想要移开目光，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。
但李宛并没有说什么，只是抬手，用指尖轻轻拂过刚才被他亲吻过的地方，动作自然随意。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，似乎是在确认他的状态，然后才淡淡开口，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：“醒了就起吧，别误了时间。”
“好。”江辰应道，连忙从她身上翻下来，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眷恋。温暖的怀抱骤然离开，清晨的微凉空气让他打了个激灵，也让他彻底从夜晚的缠绵氛围中清醒过来。
两人各自起身，洗漱，更衣。过程安静而高效，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。但当江辰站在衣帽间，对着镜子打领带，因为宿夜慵懒而有些笨手笨脚时，李宛已经穿戴整齐地走了过来。她今天选了一套铁灰色的西装套裙，剪裁利落，衬得她身姿挺拔，气场强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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