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辰那近乎殉道者般的虔诚姿态,那燃烧自我、奉献一切的、扭曲的爱意,如同一种最猛烈、最甘甜的毒药,无声地浸透着“雌苑”的每一寸空气。他不再仅仅是在扮演“丈夫”与“父亲”的角色,而是彻底地将这两个身份,融入了自己血肉模糊、早已重塑的灵魂,化为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献祭。
他研究孕期营养,精确到克;他学习婴儿护理,娴熟温柔;他甚至开始笨拙地尝试编织柔软的小衣服,尽管手指被戳得通红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他看着李宛日益隆起的小腹,目光温柔得近乎能融化冰雪,那里没有一丝芥蒂,没有一丝杂质,只有纯粹的、近乎神性的期待与爱怜。仿佛那腹中孕育的,不是某个神秘存在的骨肉,而是他与李宛爱情的圣洁结晶,是他“完整”与“救赎”的最终证明。
宛言如鸩,辰溺情渊。
江辰的这份纯粹得令人恐惧的、彻底扭曲的爱,李宛尽收眼底,也品出了其中那献祭的甘醇,与臣服的彻底。这似乎达到了她“造物”的终极理想——创造一个完全、绝对、毫无保留地属于她、爱着她、以她为全部世界的、完美的“人”。这份成功,所带来的满足感,超越了她以往任何一次权力的攫取、生意的胜利。
然而,在这极致的满足之后,一种极其罕见的、连她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情绪,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,缠绕上了她冰冷的心房。那是一种极细微的、近乎怜悯的愧疚,与一丝对完美之物将逝的、病态的惋惜。
她清楚地知道,自己对江辰所做的一切。从最初的掠夺、塑造,到后来的控制、驯化,再到如今这场“婚姻”与“父亲”的荒诞戏码。她将他的人格碾碎,尊严踩踏,彻底剥夺了他的自我,将他变成一件完美的、会呼吸的、能思考的、能“爱”的工具。她享受这种绝对的掌控,如同上帝玩弄着亲手捏造的泥人。
但此刻,看着这个被她亲手摧毁、重塑、又用谎言和契约彻底绑死的、美丽的、燃烧着献祭之火的灵魂,她心中那潭深不见底的、名为“控制欲”的冰湖,竟也泛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、奇异的涟漪。
或许是因为腹中那日益真实的生命脉动,带来了一丝连她也无法理解的、属于“母性”的微弱感怀?
或许是因为江辰的爱太过纯粹、太过炽热、太过愚蠢,竟也让她这早已铁石心肠的灵魂,感受到了一丝荒谬的、可笑的、却又真实存在的触动?
或许,她只是想看看,当这“极致”的掌控,再施舍一点点、仅仅一点点的、虚假的“恩赐”时,这完美的“作品”,会绽放出怎样最后的、毁灭性的光华?
一个午后,阳光和煦。江辰正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,小心翼翼地、用温热的毛巾为斜倚在贵妃榻上的李宛擦拭着有些浮肿的小腿。他的动作极尽温柔,眼神专注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。
李宛的目光,长久地落在江辰低垂的、纤长浓密的睫毛上,落在他专注而虔诚的侧脸上,落在他身上那件柔软的、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家居服上。空气中弥漫着安详,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、被供奉的氛围。
“辰辰,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是前所未有的、低哑而轻柔,带着一种几乎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、疲惫的、类似叹息的意味。
江辰的动作微微一顿,抬起头,眼神清澈而温顺,如同一池只倒映着她的、沉静的湖水:“宛姐,不舒服吗?”
李宛没有回答,只是伸出手,指尖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,轻轻抚上江辰的脸颊。她的指腹,能感受到他皮肤下温热的脉动,和他因为她的触碰而瞬间绷紧的、狂喜的战栗。
“辰辰,”她又唤了一声,这个名字,从她口中唤出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近乎温柔的扭曲感,“对不起。”
对不起。
这三个字,如同晴天霹雳,炸响在江辰的耳边,炸得他魂飞天外。他猛地抬起头,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骤然缩紧,几乎要碎裂开来。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一种茫然的、近乎透明的苍白。他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仿佛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。
对不起?对不起什么?是对不起将他拖入这地狱?对不起将他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?对不起让他背负“父亲”的枷锁?对不起……这一切的一切?
江辰的心脏,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。不是因为愤怒,不是因为委屈,而是因为一种灭顶的、足以焚毁灵魂的恐惧。他恐惧的不是李宛的残忍,而是这突如其来的、完全陌生的、如同幻觉般的“忏悔”!这让他精心构筑的、建立在绝对“奉献”与“被需要”之上的、扭曲的世界,瞬间地动山摇!他承受不了“对不起”,他只能承受“命令”,承受“赏赐”,承受“惩罚”!唯独不能承受这……这足以让他粉身碎骨的、可怕的、虚无缥缈的“温柔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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