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官冷硬的点评声,如同冰雹般砸在疲惫不堪的集训队员心头,每一个字都带着审视与鞭策,将白天演练中暴露出的问题无情地剖析开来。林砚强迫自己集中精神,将教官指出的战术失误、配合脱节、体能分配不合理等问题,一一对应到自己的表现上,在心中默默复盘、修正。然而,他的左手掌心,却始终能清晰地感受到胸前口袋里那个小小纸块的存在,像一枚紧贴着心脏的、带着温度与微弱搏动的印记,不断地提醒着他方才那惊心动魄又无比隐秘的一幕。
总结点评终于结束,随着教官一声“解散,带回休整”的口令,集结区内紧绷的气氛略微松弛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深沉的、被透支后的萎靡。士兵们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的沙袋,拖着沉重的步伐,三三两两、沉默地向各自的宿舍楼挪去。没有人交谈,巨大的体力消耗和精神压力,已经榨干了他们最后一丝闲谈的力气。
林砚混在人群中,低着头,刻意放缓了脚步。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,如同在敌后潜行般警惕,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周围每一个人的动静,耳朵捕捉着任何可能指向自己的异常声响。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。苏晚冒的风险太大了,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,让这份心意暴露在纪律的铁拳之下。
通往宿舍楼的路径,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漫长。路灯昏黄的光线将士兵们蹒跚的身影拉得变形,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,如同一个个挣扎前行的幽灵。林砚能听到身边粗重的喘息声,闻到空气中愈发浓重的汗味和尘土气息,但他自己的内心,却在一片极度的疲惫中,奇异般地保持着一种高度清醒的、带着微颤的激动。
终于,他随着人流走进了那栋老旧的筒子楼。楼道里比外面更加昏暗,光线仿佛被浓稠的黑暗吞噬,只有远处水房和厕所门口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。脚步声、开门声、偶尔一两声压抑的咳嗽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,更添了几分压抑。
林砚没有在公共水房停留,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宿舍。推开虚掩的房门,里面已经回来了几个同宿舍的士兵,正瘫坐在各自的床铺上,或仰头灌着凉水,或直接和衣倒在床上,连脱下沉重作战靴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。没有人注意他,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疲惫世界里。
林砚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床铺前——那个靠窗的上铺。他没有立刻上去,而是先将身上沾满泥泞、被汗水反复浸透已经板结的作训服外套脱了下来,动作自然地搭在床边的栏杆上,仿佛只是为了透气。然后,他拿起脸盆和毛巾,装作要去洗漱的样子,转身又走出了宿舍。
他没有去水房,而是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那个几乎无人使用的、堆放杂物的楼梯间。这里灯光更加昏暗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霉味,与宿舍楼主体区域的汗味和消毒水味截然不同。他侧耳倾听,确认上下楼层都没有脚步声靠近,这才迅速闪身进去,并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轻轻虚掩上,只留下一道缝隙。
狭小、昏暗、寂静的空间里,只剩下他自己粗重而又被刻意压抑的呼吸声。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,撞击着肋骨,声音大得仿佛能在这寂静中产生回响。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,感受着砖石透过薄薄衬衣传来的凉意,试图让自己过快的心跳平复一些。
他再次警惕地确认四周绝对安全后,这才用微微颤抖的手指,伸进了作训服左上方的口袋。指尖触碰到那个依旧带着一丝残余体温的、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块时,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,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。
他小心翼翼地,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将纸块捻了出来,摊在掌心。那是一张普通的、似乎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横格纸,纸张本身没有任何特殊之处,但折叠的方式却很仔细,边角对齐,棱角分明,显示出传递者当时的谨慎与郑重。
林砚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,努力让颤抖的手指稳定下来。他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、走廊里那点微乎其微的光线,屏住呼吸,开始一层层、极其缓慢地展开那个小纸块。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,在这绝对的寂静中被放大了无数倍,如同惊雷般敲击在他的耳膜上。
终于,纸条被完全展开。
昏暗的光线下,纸上那几行清秀而有力的字迹,如同具有魔力般,瞬间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,将他周围的一切声音、一切气味、甚至那令人窒息的疲惫,都隔绝在外。
字迹是熟悉的苏晚的笔迹,比普通女生的字要更加硬朗一些,笔画清晰,结构端正,带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。墨水是普通的蓝色,但在昏黄的光线下,却仿佛闪烁着幽微的光芒。
纸上没有抬头,没有落款,只有简简单单的、两行字:
能忍、能打、能想。
盼安。
六个字。加上标点,也不过八个字符。
然而,就是这短短的六个字,如同六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林砚的心坎上;又如同六道清泉,瞬间涤荡了他满身的疲惫与尘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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