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消息,萧明玉惊得张大嘴巴,良久回过神来,目光在他身上扫了几扫,终于结成一道冰锥狠狠刺过去,沉吟道:
“本宫凭何信你?莫不是萧远又给你施压,亦或是让你去当我天玺的卧底卖国贼——徐明礼,一样的当,你真当本宫会上两次吗?!!”
她这番话似是真刺中了面前之人的心,只见徐明礼紧皱眉头,大口喘息好似锥心之痛,甚至比着蛊虫之时更甚。
似是知道他只有这一次机会,不多时他调整好心绪,又强撑起笑意道:
“若是……若是臣把一切都告诉殿下……殿下可否替臣护好臣弟?徐家何人臣都不再牵挂,连带着臣,全都是乌合之众!唯独臣弟……臣弟无辜……这份无辜的牵挂,让臣也活得不像自己了。”
萧明玉不懂他这番话的深意,心中却隐隐有些不该有的恻隐马上要破土而出,她实在不愿对这样的人有如此情绪,为此她强撑着面容,仍旧是冷冷道:
“你又能有什么苦衷?若是真有事,天玺律法自会给你公正判决,又为何会求本宫……”
言及此,萧明玉沉默了,她突然想到了徐明轩那张脸,想到了徐明礼和他无数次温情的相处。
此时他的身子已然是强弩之末,徐明轩也日日消沉,徐家如今……还有什么值得她担忧的呢?如此发泄情绪,并不是理性的抉择。
“罢了,你说吧。明轩在本宫心里,也是本宫的弟弟,若此事同他无关,本宫定会护着他。”
闻言徐明礼终于松了一口气,整个人像是放松了下来,却也彻底垮了下来一般,虚弱道:
“殿下可曾知道,先帝爷曾经被老谢侯救下,是什么情景?”
“先帝爷创业不慎落入敌人圈套。”
“这圈套,便同徐家脱不了干系。”
语罢,徐明礼深深低下了头,伸手那些书信证据推给了萧明玉——那分明是百年前徐家和前朝势力以及许多当地豪绅的通信证据!
翻阅之后,徒留萧明玉震惊在原地。
“怎么可能?徐家虽是前朝重臣,可在乱世之时,不是助先帝爷许多吗?不然如何得封第一国公……”
言及此,萧明玉突然全部明白了。
为何先帝创业如此得民心,却仍旧如此艰难,损失产重。分明是这徐家一开始便是两头吃,甚至最开始那几波势力,他从来没有得罪过……
徐家怪不得如此繁盛,想来当初是谁得了天下,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!
如此说来,那徐家卖了那么多天玺的消息,在此时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!
如今却得了第一国公府的位置,如何能不惶恐?江南一事受贿,大抵是少不了四处打点知晓此事原因的人吧!
徐家四处受制于人,怕是此事被安郡王捏住了命门,才不得不推出徐明礼来为他做事。而徐明轩仍旧那般天真纯良,想来此事,徐家和他哥哥,竟都是瞒着他的。
故而一开始,徐明礼就为着徐家全族的命,来接近萧明玉——他知道,这是他唯一的机会,若是能跟整个天玺最受宠的公主绑定,或许徐家还有一线生机。
直到后面——她全都明白了。
可是这一切,都发生在徐小公爷出生之前。
瞧着萧明玉良久不言,眼中情绪反复翻涌,徐明礼大概猜到她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,苦涩笑笑,缓缓道:
“臣身在第一国公府,娇生惯养却还硬生生读出个状元,从前是真想报效朝廷的……如今说出真心,却反倒可笑。
“在青州跟殿下和谢琛一起在房檐上喝酒,臣这些日子也时常会回忆起,可却像是偷来的一样,臣再也不配提起青州了——殿下,若求报国,还是求家人平安,您会如何想呢?
“臣自幼徐家便只求明礼上进,求徐家荣华富贵,甚至当着明礼之面做尽不义之事,明礼一开始抵抗到如今麻木——如今绝不为这些人求情。可是明轩是整个徐家唯一真心爱护明礼之人,也是整个世界,唯一真心爱护明礼之人。
“明礼不才,千万的圣贤书,从前读书时发的宏愿,通通抵不过明轩的命。”
堂屋之上陷入了久久的沉寂。
萧明玉更是如同玉雕一般动弹不得,脑中纷乱不堪。
徐明礼无辜吗?
她说不清,但他绝不干净,甚至大抵永远洗不清那一身脏污。
可她该可怜他吗……萧明玉努力从这震惊的情绪中抽离出来,开始细细思索考量起来。
如今安郡王在朝中的势力已被圣上抓住证据,斩去不少左膀右臂,可没想到他竟真的与北境有勾连。
此番徐明礼把徐家的底细通通给了她,若是她给了萧景昭,怕是激怒之下萧景昭马上满门抄斩了也不一定。
可徐明礼既然信她,她如今……
似是瞧见了萧明玉眼中的犹豫,徐明礼眼中闪过慌乱,思索着如何榨干了自己的价值去求殿下,终于又说道:
“臣为安郡王做了不少恶事,但此刻却也知道北境的底细,不久怕是谢世子也不得不去了,若是此番殿下派臣前去,臣熟悉地形,到时臣一定报殿下凌霄丸的恩情……殿下大可把臣的底细告诉世子,让他防着臣……”
“我答应你。只是有一件事,我给你一样东西,中间是给云归的信和一些平安符,你在去北境之时,帮我交给云归。”
听到萧明玉答应,徐明礼脸上满是激动之色,高兴道:
“好!臣一定做到!殿下放心!”
徐明礼走后,萧明玉在堂屋之中沉默了良久,叫云织把保管的蛊虫解药拿了过来,包在了给谢云归的家书之中,同时在家书之中写清楚了徐明礼的事。
“殿下既然有心给徐小公爷解药,又为何……”
萧明玉叹了一口气:
“他再可怜,却也是从前害过青州数万百姓,害过云归,我如何能吃两次亏?给了云归,是让他有些防备。加上他告诉了我徐家之事,无论如何他都是难逃一死,这药吃了,不过是少几日痛苦罢了。”
是日,萧明玉把北境之事告诉了萧景昭,却没说是徐明礼传来的消息,只说是青州离边境近,密探借她之手来报。
如今萧景昭已然万分信任她,故而立马派兵,同时通知青州的谢云归前去帮忙,而徐明礼一介文臣,在萧明玉的鼎力举荐下,最终也跟随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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