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鬼市,踏入更加荒芜的戈壁,沉默便成了我们这支队伍的主旋律。阿努尔走在最前面,黑袍在干燥的风中微微拂动,像一面不祥的旗帜。他牵着的骆驼似乎也继承了主人的沉默,只有驼铃发出单调而规律的“叮当”声,敲击在死寂的空气里。
我们跟在他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,没有人说话,只有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。内部猜忌的阴云尚未散去,现在又加上一个神秘莫测的外人,让队伍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于胖子时不时用警惕的眼神瞟向阿努尔的背影,嘴唇无声地动着,显然在无声地咒骂。李义明则低着头,像个影子一样跟在葛艳身后,不敢与任何人对视。老鬼如同最忠诚的护卫,走在队伍最后,目光大部分时间都锁定在阿努尔身上,偶尔会扫视四周的地平线,保持着最高警戒。
我走在葛艳旁边,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。她的手一直放在靠近猎枪的位置,显然并未真正信任这个花了一千块“巨款”雇来的向导。
阿努尔选择的路径极其古怪。他并没有沿着任何看似合理的河谷或者平坦地带前进,反而专挑那些崎岖难行、遍布砾石和深沟的区域。有时甚至会带着我们绕行很远,避开一些看起来完全可以通行的山口。
“喂!你到底认不认路?”在又一次艰难地爬上一座布满碎石的陡坡后,于胖子终于忍不住,喘着粗气抱怨道,“这他妈是人走的路吗?”
阿努尔停下脚步,回过头。风掀起了他头巾的一角,露出下颌一道狰狞的、早已愈合却依旧显得恐怖的陈旧伤疤。他的目光在于胖子脸上停留了一瞬,那冰冷的感觉让于胖子后面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。
“想活命,就跟着。”他只说了这五个字,便转身继续前行,语气没有任何起伏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葛艳拉了于胖子一下,用眼神示意他忍耐。
又前行了约莫一个小时,我们来到一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戈壁滩。阿努尔却再次停下,他蹲下身,用手拂开地面的一层浮沙,露出了下面几块看似随意摆放、却隐约构成某种箭头的黑色石头。
“看那里。”老鬼忽然低声说道,指向我们左侧远处的一座山丘。
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在山丘的顶端,隐约有一个微小的反光点,一闪即逝!
“是望远镜!”于胖子倒吸一口凉气,“沙狐的人?!”
“是沙狐的暗哨。”阿努尔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沙土,语气平淡,“如果我们走左边那条看起来好走的路,现在已经被他们发现了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北狼的人,喜欢在晚上活动,利用热成像。白天走复杂地形,能干扰他们的设备。”
我们面面相觑,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。他竟然真的在刻意避开沙狐和北狼的耳目!而且对双方的行动规律如此了解!
这个阿努尔,到底是什么人?他为什么会对沙狐和北狼如此熟悉?他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?
疑虑非但没有消除,反而更深了。但他展现出的能力,却又让我们不得不暂时依靠他。
接下来的路程,我们不再质疑他的路线选择。他就像一本活的、行走的戈壁生存与反追踪手册,总能找到最隐蔽、最出人意料的路径。他认识每一种能提供微量水分的戈壁植物,能通过观察云层和风的细微变化预测天气,甚至能通过沙地上的痕迹判断出几个小时前是否有车辆或人马经过。
他的博学和经验,让人感到安心,又让人感到恐惧。
傍晚时分,我们抵达了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后面。阿努尔示意我们停下扎营。
“今晚在这里休息。不能生火,尽量保持安静。”他一边卸下骆驼背上的少量物资,一边说道。
我们依言照做,找地方坐下,默默地啃着干硬的馕饼和肉干。
夕阳将戈壁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色。阿努尔独自坐在一块岩石上,面向西方,望着那轮缓缓沉入地平线的落日,黑袍的身影在暮色中如同一只收拢了翅膀的兀鹫,孤独而神秘。
葛艳走到他身边,递过去一块馕饼和水袋。
阿努尔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不用。”
葛艳也没有坚持,在他旁边坐下,沉默了片刻,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每个人心头的问题:
“你为什么要帮我们?”
阿努尔依旧望着远方,过了很久,久到葛艳以为他不会回答时,他那沙哑的声音才随着晚风飘来:
“我不是在帮你们。”
他的回答让葛艳一愣。
“那你在帮谁?”她追问。
阿努尔缓缓转过头,那双寒潭般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更加深邃,他看向葛艳,或者说,是看向她装着残图的那个口袋,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我在帮我自己。有些账,该算了。”
说完,他不再理会葛艳,重新转过头,望向那最后一抹即将消失的夕阳余晖,仿佛与那沉沦的日光一同,陷入了某种遥远的、不为人知的回忆与仇恨之中。
有些账,该算了?
这句话,像是一把钥匙,似乎即将打开阿努尔身份之谜的锁,却又带来了更多、更深的疑问。他与沙狐?与北狼?还是与那虚无缥缈的“沙海冥宫”之间,存在着怎样的恩怨?
夜色,渐渐笼罩了这片荒凉的戈壁,也笼罩了我们前途未卜的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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