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遐一行七人,将身形隐入无边的风雪与夜色,踏上了这趟充满未知的夜行。
姜老板的太太被仔细地安置在担架上,身下垫着厚厚的被褥,身上严实地盖着一床棉被和那件军大衣,再用结实的绑带牢牢固定,只露出一张苍白虚弱的脸。丹增、土登和另外两名精干的民兵分成两组,轮流抬。郑遐持手电走在最前面探路,同时还得照应着气喘吁吁的钟家良院长。央金步履轻捷,姜老板则咬紧牙关紧随担架旁,不愿假手他人。
小小的队伍在苍茫的雪原上,像一串移动的墨点,缓慢而坚定地延伸。
丹增赶上来,往郑遐手里塞了两个温热的糌粑团子。“郑副乡长,垫垫肚子。达索主任给的。”
郑遐道了声谢,接过来就咬。粗糙的糌粑带着青稞特有的香气,在寒冷中迅速提供着宝贵的热量。“给大伙儿都分分。”
“都有,放心。”丹增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牛皮酒囊,拔开木塞,一股浓烈醇厚的青稞酒香立刻飘散出来,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诱人。“来两口,驱驱寒,长点力气。”
郑遐笑了:“这也是达索主任的‘硬货’?”
“我跟他要的,”丹增嚼着牛肉干,自己先仰脖灌了一大口,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,随即把酒囊递过来,“没这宝贝,二十公里夜路,心里头发虚啊,郑副乡长。”
郑遐也不推辞,接过酒囊,烈酒入喉,如同一道滚烫的暖流瞬间贯穿胸腹,驱散了侵入骨髓的寒意。“好酒!传下去,每人抿两口,暖和暖和身子,不许多喝。”
酒囊在沉默的传递中依次经过每个人的手。轮到姜老板时,他感激地喝了一大口,被辣得眯了眯眼,随即说:“郑副乡长,各位兄弟,等到了巴马来乡安顿好,我请客!我买一整头牦牛,请咱们全体救援队的英雄吃全牛宴!喝最好的酒!喝茅台!”
藏族汉子们听懂了他的话,发出一阵善意而爽朗的笑声。一个年轻民兵打趣道:“姜老板,我们这乡里可没茅台那金贵玩意儿!”
“那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是啥?”姜老板认了真,“你们说,我一定弄来!”
丹增笑着说:“我们老藏实在,有一说一。姜老板,你的心意我们领了。眼下啊,把你太太和孩子平平安安送到地方,比啥茅台牦牛都强。”
姜老板讪讪一笑,也意识到此刻任何承诺都显得轻飘,便不再多言。
队伍继续前行。钟家良院长毕竟不是野外跋涉的料,走了不到两公里,又开始腿脚发软,喘息声粗重得像拉风箱。丹增拿着酒囊凑过去:“钟院长,再来一口?”
钟家良脸色一变,连连摆手:“不不不,我真不行,一喝更迷糊。”
央金也帮着解释:“丹增大哥,钟院长喝了酒就倒下了。”
丹增上下打量了一下钟家良,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:“钟院长,同样都是汉族来的干部,你这身板可比郑副乡长差远喽。像你这样式的,在我们藏区找老婆都难,我们藏家姑娘,可都稀罕牦牛一样结实能干的汉子!”
钟家良喘着气,笑道:“是是是,你说得对,比不了,比不了……”
眼睛却往央金那边飞快地瞥了一眼。
众人又是一阵哄笑,连忧心忡忡的姜老板脸上也难得地松动了一丝。这短暂的说笑,像一道微弱的暖流,暂时抵御了周遭严酷的风雪。
然而,轻松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。一出了村子的庇护范围,开始爬坡,那鬼哭狼嚎般的“白毛风”便再度肆虐起来。天空墨黑如锅底,不见半点星光,仅凭雪地微弱的反光勉强辨认路径。所有人都闭上了嘴,沉默地节省着每一分体力,耳边只剩下风的嘶吼、脚踩积雪的嘎吱声和沉重的呼吸。
走在最前的郑遐忽然猛地停下脚步,手电光柱凝固在前方。“那是什么?”
队伍戛然而止,众人齐齐望去。只见前方十几米外的路中央,赫然立着一个黑黢黢的身影,轮廓模模糊糊,还在缓缓地、一下一下地朝着他们招手,仿佛在催促他们快些过去。
“有人……在叫我们?”郑遐下意识就想上前查看。
“别动!”丹增一把死死拽住郑遐的胳膊,声音带着些警惕,“先看清楚!”
那黑影依旧沉默地招着手。幽暗的森林、死寂的雪野、耳边尖啸的寒风,配上这个不言不语、动作僵硬不断招手的黑影,一股诡异的寒气顺着众人的脊梁骨爬了上来。
丹增鼓起勇气,冲着前方用藏语吼了一嗓子:“谁在那里?!”
没有回应。只有风穿过林隙的呜咽。
郑遐和丹增几乎同时将手电光调到最亮,两道雪白的光柱猛地射过去,交汇在那个黑影身上。
光线下,真相毕露——那哪里是什么人!分明是一头体格硕壮、几乎人立而起的藏马熊!它浑身黑毛在光线下隐隐发亮,肩背隆起,绿幽幽的眼珠在手电强光下反射出冰冷渗人的光芒,正一动不动地“盯”着这群不速之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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